我眼中的世界

    咱村說起[老喜子]來可是個傳奇人物。筆者生之也晚未能親眼目睹其多采多姿的生活，但在其留下的蛛絲馬跡中，老一輩人指證歷歷，言之鑿鑿由不得不信其為真。前篇提到的被雷公擊有破洞的房子，及為殭屍抱過的槐樹指痕猶在，更坐實了這些傳說。

    [人生天地間，孝道最為先]，這是我國文化的特點。雖窮鄉僻壤，愚夫愚婦間，亦常聽到：[你這樣不孝，也不怕天打雷霹！]的口頭禪。在咱村有個真實的故事，證明這句話並非信口雌黄，空穴來風。我祖父那一輩確有個叫[老喜子]的人被[雷公]教訓過。

    姜大爺說；咱村西廟是[紅砂府]，供奉的主神是[天齊爺]，天齊爺並非玉皇大帝，據封神榜上說：他是殷商末年[殷紂王]的五城王[黃飛虎]。因助周武王伐紂有功，為[姜子牙]封為[齊天大帝]而成神。至於為何稱[紅砂府]？姜老沒進一步說明，而廟齡年代更無從查考。觀其院內的松柏都粗的可合抱，可見已在百年之上。其中有棵柏樹斷折了一枝，姜老說：那是被雷劈的。雷公幹嘛劈它？且聽慢慢道來。

    [疊路法]又叫[縮地術]，因它能把兩個地點距離縮短故名。可是一般人認為像疊紙般的把路折疊起來較貼切，不管如何這種法術和騰雲駕霧如孫悟空[筋斗雲]一跳十萬八千里那種傳統的說法不同。它是和普通人在地面上閒逛一樣，走幾步路就可到達千里之外，現舉一實例以說明此法之奧妙。

    [背趟]，是咱家鄉小孩玩的一種遊戲，它不需要任何道具與遊樂設施，只是兩個人選一段道路輪替背著走路，彼此享受片刻[騎在別人背上的]樂趣。當然成年人對這種玩藝兒就沒興趣了。可是咱村有個王老頭好喝酒，每次趕集都在酒舘喝兩壺，不醉不歸，往往走夜路回家。有一次他走到村南的亂葬崗，遇到個約八、九歲的小孩截住他要和他做[背趟]遊戲。他知道那一定是個小鬼，趁著酒意就答應玩一玩，在他認為這樣矮小的身材絕不吃虧。於是指定前頭百公尺遠的那座橋頭為界，就叫小鬼先爬上背來，起先確是很輕與一般孩童無異。可是慢慢的越走越沈重，最後簡直像背著一塊樹樁子，使他汗流浹背，幾乎負荷不了。好在橋頭巳到，小鬼果守信用自動跳下背來，並要他趴到背上，向起點走回。但小鬼身體太矮，使得老頭雙脚拖在地上，他只得騎上小鬼雙肩。可是上半身搖幌不穩，他用手扳住小鬼之頭，正好鬼頭上有兩個犄角做為把手。小鬼力大走路如飛，像是脚未踏地，很快回到原點。老頭要求到此為止不再玩了，但小鬼不肯，不由分說跳上他的背，催促上路。老頭搖擺體軀想摔他下來，但小鬼貼在背上如膠似漆，且有利爪抓透他的約綿襖，痛疼難忍，只得勉強上路，哀告小鬼不再變重，他累得不支倒地雙方都無好處，小鬼應諾再無逐次加重。如此來回輪替背趟，直到扶曉雞嗚小鬼才自動消失。

    前篇提到[騷皮子]正名黃鼠狼，牠的智商很高，壽命高深莫測，具有靈性人類自難甫如。若能潛心修行不難修成正果，陞遐仙界。可惜物極必反，多半成精後恃靈而驕，違犯天理造化，步上邪魔歪道，受到天譴，為大自然所淘汰。這裡舉出筆者親眼目睹例證以享讀者。

    在華北一帶有種動物人稱黄鼠狼，學名鼬鼠，我們那一帶—即墨部份地區叫牠[騷皮子]。因牠在情急時能施放極其難聞的氣味，人畜怯步，牠藉機逃脫，其皮毛很有經濟價值，以[騷皮子]名之，可謂實至名歸。牠體型像隻嬌小的香腸狗，通體黄毛與人類雜居，畫伏夜出，以偷捕家禽(雞)為主食。性狡猾機敏，稍居道行者具有能使人中邪的法術。牠體型雖小，但能偷走大牠五、六倍的活雞。據說牠是躲在雞的翅膀裡咬住雞的掖脅，雞因痛而飛躍，牠則藉力如搭便車似的，飛簷走壁如履平地。人們對牠又怕又恨，以精靈鬼魔視之不敢輕攖其鋒；連狗也退避三舍，聞臭趨避；雞鴨聞聲腿軟，連逃命的意志都喪失，乖乖就擒任其宰制。但也有逞強鬥狠之人貪其毛皮價值不菲，千方百計加以獵捕，以此為謀生副業。

    談到[金牛星]，大家都耳熟能詳[牛郎織女]的故事。晴朗的夜空裡抬頭就可看到牛郎織女星隔著銀河遙遙相對。據說每年的七月七日他們就通過鵲橋相會一次，故中國人把這天定為情人節。金牛是牛郎的忠實工作夥伴，咱老家山東即墨出了個金牛代言人，為人消災解難，施藥治病活人無數。這代言人是個半盲的老處女，她身穿道袍，兩眼泛白，左手有些萎縮。居無定所，穿門過户，替人消災解難，有求必應。和她伴隨的是年歲相仿的老大姐，形同姊妹也是主僕。每次找她們上神只收小米三飯碗，管餐飯是理所當然。她有個姊妹是我家鄰居，雖不同姓但也因緣牽誼攀親帶故了。我祖母亦常做她的[神派官]。牛仙為表示貨真價實的牛本尊，常當眾吃草，以松柏葉為早餐是我親眼目睹過。牛仙主要業務為農事，有関農耕稼穡，家畜瘟疫，天候旱澇等。她對人、畜疾病開出藥方往往叫名醫大夫瞠目結舌，因在中醫用藥上有寒熱生冷相尅禁忌，但在牛仙的療方中卻不大考究這些忌尅。然而病人照服不疑，多半會藥到病除，即未痊癒亦曾沒發生醫療糾紛。

    我家對街的王大嫂，身體不大好，卻被蛇仙選為代言人。自稱[白姐姐]，是條大蟒蛇，大概是母的。牠住在西廟院中的[草木山]中(用穀稭堆成的草垜)。多年來沒見到乾草腐爛，村民時常去焚燒紙錢也沒起過火，你不能說這不是神蹟吧！有事相求，除葷腥祭品外並要帶兩把穀稭添山。

    王大嫂上神時多半躺着的，伸出一個拇指搖擺著，頗有蛇的架式。她說西湖雷峯塔的[白娘娘]是她的堂姊，當年水漫金山寺她也參與其役，故和東海龍王有一面之識。她經管業務是農田水利：如天候、河道、旱澇、蟲災等功德。有一年久旱不雨，村民求白姐姐幫忙祈雨。她口譫一偈：天物豈可任暴殄，溫飽思淫慾難填，上天示儆人知悔，祈雨降水到龍山。大家這才想到小龍山去迎取[龍牌]才是正辦。

    皮大哥本尊是隻成精的黃鼠狼，學名鼬鼠，俗稱[騷皮子]，大概因牠會發放騷氣而其毛皮很有經濟價值而享有這個名稱吧！有関牠的狡黠習性當專章叙述，此處先說牠成精後找到咱村的[田婆婆]以[皮大哥]聞名於世。牠為什麼不自封為[爺]呢？大概仙格尚淺比[胡三太爺]小了一輩吧？我猜想如此。他們兩家各自為神並沒有同行相排斥之處，所以我祖母有時也兼做[皮大哥]的神派官。皮大哥從事的業務多般與婦孺有関：如婚姻媒合、妊娠生育、久婚不育、多女求男、嬰兒收驚、天花痘疹、夫妻不合、婆媳勃谿等，都會求皮大哥來救難解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