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眼中的世界

    前篇提到[騷皮子]正名黃鼠狼，牠的智商很高，壽命高深莫測，具有靈性人類自難甫如。若能潛心修行不難修成正果，陞遐仙界。可惜物極必反，多半成精後恃靈而驕，違犯天理造化，步上邪魔歪道，受到天譴，為大自然所淘汰。這裡舉出筆者親眼目睹例證以享讀者。

    我有個堂嬸時運不濟，時常遭皮子騷擾，胡言亂語忘了她是誰，像是中了邪。遇到這種情形傳統的處理方式不外是好言安撫滿足牠的勒索或擺設神龕供奉做為牠的代言人。但也有的人不信邪聘請江湖法師以符咒驅逐或擊斃。堂叔是[土法錬鋼]自己動手以暴制暴，當然也是經明人指點有些竅門的。是先把患者的手腕脚踝大動脈穴道封閉，這要兩個壯漢用手握患者手腕脚踝處。堂叔即沿著患者脈絡按捺全身找尋精靈可能潛伏部位，通常牠會藏在丹田氣海鼠蹊及胳肢窩一帶隱密處。當摸到左胳肢窩觸到有一個杏核大的硬塊，用勁一揑，即聽堂嬸發出怪異的喊叫聲。確定拿住的就是精靈的化身，於是把鋼針剌了下去就聽堂嬸哀告說：饒命啊！再不敢來了！此時就和牠提出苛刻的談判條件拖延時間，一方面派人出去在房子周遭搜索皮子本尊藏身之處。據說牠一旦附上人体，皮子本尊就在附近不會超出五十公尺範圍之外。果然在天井東南角的草垜邊找到個[大皮子]四脚朝天正在倣法。因牠精靈被制本尊亦不得行動了。手到擒來帶回燈下一看毛梢泛白，可見道行不淺。堂叔要牠盟誓，付出精神補償代價：今後全家日用糧草由牠供用，隨傳隨到聽候差遣。若有半點違誤即遭[天打雷霹]！皮子謂謂訥訥吃吃不肯答應。有人說：何必囉索，亁脆剝了皮賣個好價碼揭現的。正在僵持不下，祖母聞風趕來，對這些年輕人喝叱道：牠已修行多年，偶犯小錯罪不至死，且亦盟下重誓願為你服務，別得理不饒人，做出傷天害理的事來。到此皮子才盟下重誓，終身為堂叔服務。祖母奪下皮子拿到門外樹下，以手杖擋住狗的攻擊，放下皮子，牠一竄就不見了。堂嬸邪病亦不再復發了。

    幾天後堂叔來找祖母，問到那裡去找皮子來服務？祖母只得去請教[皮大哥]。田婆子上神說：牠們是另一族系，道行不高，住在嶗山那邊。她叫祖母和堂叔附耳過來，說出了一個召喚皮子的咒訣。並要他們立誓，要在午夜子時召喚，不得傳於第三人知曉。但祖母未曾用過，只有堂叔時常召喚皮子來服務，予取予求。雖在生活上得到不少便利，但也因此種下了窮極奢侈的因子，終至身敗名裂沽禍匪淺。堂叔在牆上掛了個無底袋子，要皮子用糧食把袋子裝滿。皮子利用夜暗從別處盜取糧食填入無底袋中，明天堂叔把漏在地上的糧食拿走，皮子疲如奔命還是填不滿，柴草也是如此。堂叔自認得計，豈知[福禍相依]，慾望隨糧袋同樣填不滿，災禍亦在相伴而生了。

    堂叔得皮子無限供用，除糧草外漸至衣飾器物，甚至銅錢金銀。因之不再操勞生計，乃逐漸走上逸樂奢糜。孤群狗黨爭相結納，吃喝嫖賭揮霍無度。堂嬸亦修飾打扮，招搖三姑六婆，徵逐酒賭，終豆外遇養漢藉以爭取女權下堂求去。子女缺乏管教，涉獵不當揚所，變為不良青少年。祖母屢加誡勸，貪此不義之財，養成不良習性，作孽多端，禍延子孫。而他們已貪淫成性。積習難改。良藥苦口，馬耳東風，那能聽得入耳。

    堂叔自覺財物充盈，身價已臻豪富，為充門面，乃將房舍改建，園落擴大，空出前園一角要皮子弄臺石碾以壯聲勢。蓋當年穀子脫糠舂米石碓巳漸被石碾淘汰，這種新興器物，佔地較廣，大户人家才安裝得起。它是由碾盤和碾砣子組成，重達數千鈞。堂叔要皮子去弄一臺來，安裝園內，才具大户氣派。距我村數十里嶗山才有大型石礦，皮子面有難色，因中間有一小溪地名[泉子崖]，坡度太大負載如此重器通過不易，皮子乃請求主人加以聲援。即到泉崖陵坡上給皮子喊著加油口氣。據說皮子成精要變人模人樣，需藉人類口氣才能夢想成真。如前面提到[吳老頭]打死那個皮子，牠也是發出人聲，希望你說牠[像個人]牠就真的變成人了。皮子推著碾砣子來到泉子崖，堂叔即站在坡上高喊[大力士：加油啊]！皮子即把千鈞重的碾砣子推到園中。再回去盜來碾盤，因碾盤面積廣圓，厚度約五十公分，不能滾動，只得用頭頂著行動。堂叔站在坡上看不到皮子身影，就跳上碾臺石面高喊：皮子你在那裡？皮子正在運氣，張口答話，氣即洩出，只聽[卡喳]聲響，碾盤落地再也不動了。堂叔自力休想掀動毫分，待天明找來十多人，用鐵撬才把它掀起來，自然皮子已扁身碎骨回生乏術了。這也是牠作祟人類遭受的天譴！看牠死狀雖慘，但毛色泛白還有其剩餘價值。但祖母力排眾議：牠己為你盡悴而死，做人要憑良心。應好好殯葬牠，才是正道。姜大爺爺說：應把毛剪下來，以防盜墓。堂叔自然聽得進去，又可賺兩個。祖母堅持不肯，隨紙錢火化。將皮身沐浴包以綿布，殮以木匣葬在村西亂葬崗內。築了個不算小的土塚，人稱[皮子墳]。在村人眼裡認為牠亦算成仙了，有三災八難，去焚香禱告者大有人在，據說還很靈哩！逢年過節我常隨祖母到皮子墳燒紙。墳上長滿荊棘，秋間結實像圓鈕扣，名曰[酸棗]，白中帶紅，酸甜可口，亦算是皮仙回饋吧。

    自皮子去後，堂叔再無生財之道，但壞毛病積習難改。不消幾年坐吃山空，妻子下堂他就，子女淪為乞討偷竊，正合了老子的名言[福兮禍所依，善惡終有報]。也有人說他有先天之明，提前變成[無產階級]，好做共產新貴。可是咱村增添了三處景點倒是實情，那就是：[破落户天井裡的碾砣子]、[泉子崖小溪上的碾底橋]、以及[獨留皮塚向黃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