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眼中的世界

    上篇說的武探花[李庭楊]，征安徽被鬼子兵打得大敗潰輸。道光皇帝念師生之誼，赦免刑戮，[割官]而未剿家，放歸故里(山東膠縣七級鎮)。按說已退出政壇，銷聲匿跡，安享天年沒什麼好說的了。可是父老們仍咬住不放，對其一言一行仍寄於奇特眼光津津樂道，流傳不衰。筆者耳熟能詳者有下列數端，值得一提：

    李庭楊放歸故里時還在中年精力未衰，兒子仍留任兵部侍郎(現代的國防部次長之類)，雖說是皇恩浩蕩，恩恤老臣，但骨子裡是對在野豪俊外放大吏留做人質的手段。他在鄉間闢有跑馬、射箭場教一班子弟演練武藝。其練武関刀百二十斤，重的石誌子三百斤，這些練功器械流傳下來是筆者目睹手觸過，足可證實非空穴來風。有次探花五十大壽，親朋友好、門生故吏，賀客盈門。酒酣耳熱談到一個戰將在千軍萬馬中躍馬揮刀，刀劈人頭如切葱削瓜，叱咤風雲是何等威風！武探花只微微含笑，並不插話。有一長輩親戚指著探花說：甭瞎猜了，簡直是在聖人門前賣弄三字經！大將軍在此。老弟，玩兩手給他們開開眼界！探花謙虛的搖頭：不成，敗軍之將，不可言勇，閒散多年手生了。長輩倚老賣老激勵說：洋人那些玩藝兒，不過是魔障眼法，咱天朝敬天法祖，才是真實工夫，一時挫折不足為耻。老弟寶刀未老，不久召請還朝，國家棟樑朝庭其捨諸！在眾客叫嚷哄抬下，庭楊亦久閒技癢。趁酒興即頂盔貫甲、喚人備馬抬刀，先由出戰前用餐架式做起。酒菜現成，脚跐鍋臺，左手掐碗碗勺酒，右手伸到熱鍋抓起肉魚飯菜，狼飲虎咽，大口吃肉，大碗喝酒。食飽酒足，把碗一摔。扳鞍跳上馬背，刀橫鞍橋，刺馬上路，奔向馬場。挂刀抽箭，拉弓射靶，三箭中的，揮刀躍馬，斬劈路樹，數棵枝折幹裂一氣呵成。觀其身手，橫刀立馬，雖千萬人吾往矣！觀眾歡呼鼓掌聲中勒韁收馬。

    傳說戰將躍馬衝陣必得揮刀砍殺些什物才能收住馬，這次砍倒幾棵路樹亦算是有所斬獲了。就因這場摹擬戰陣表演，京中[欽天監]，夜觀天象[黑虎星]衝撞紫微星座，朝庭派來欽差大員下鄉查訪，人們才得知悉，探花原來是[黑虎星]臨凡。

     有這次風波，武探花即不再演武引發朝庭疑忌，把跑馬場改成花園。探花無事遊園賞花，不再舞刀弄劍。有天經過大伙房，厨子正在裝點飯筐，等待來人給園丁送飯。探花心血來潮，隨手提起飯筐來到花園。園丁老張接下，即蹲在樹下抓起飯菜大口咬嚼起來。探花看他鼓張腮邦叭噠著嘴唇，吃的十分香甜。就問：老張，你吃過這麼一頓飯來嗎？老張咀嚼著說道：老爺，山珍海味咱沒吃過，這小米餅子鹹蘿蔔是俺家常便飯。探花打趣的說：東西倒沒變樣，可是曾經有過大將軍忠義侯給你送飯來嗎？老張突的一楞，全身麻木竟中風了，雖延醫救治，但手臂變曲，嘴巴歪斜，終身成殘。

    探花晚年幽居自適，含飴弄孫，與醜夫人偕老。兒子仍留官京師，真的歸隱林泉就很少話題可談了。惟戡察風水修築陰宅時，父子二人有段對話頗饒趣味。不妨說來聽聽：緣因探花為了身後陰宅佳城，請來堪輿風鑑專家戡察頗費周章。侍郎兒子說：有穴好地咱們錯過了！老子問；在什麼地方？兒子答道；遠在[安]！此話一出探花尷尬為之語塞。他當然體會到兒子話中有話，若當年戰死沙場，死在安，朝庭必定恩償[侯爵世襲罔替]，子子孫孫永享富貴榮華！過年時李府祭祖大開家祠，雖至民國時代，丹墀拜舞，儀式舊慣，平民百姓視為觀光重點。神龕牌位以兒子兵部右侍郎為尊，老子武探花牌位上只提點家族尊號，沒任何官銜，僅陪末座，不禁使人感慨兮之！